传染病爆发时，用什么方法控制局面

• 传染病爆发时，用什么方法控制局面
  
  

  6月30日,得到大学2019夏季开学典礼暨春季毕业典礼在上海举行,超过2500人参加了这场活动。12位演讲者依次登台作主题演讲,高密度输出知识。

  得到大学春季班学员、美敦力医疗器械临床评价专家马晓光做了主题为《怎样成为一个能控制局面的人》,他在演讲中分享了控制局面的三大心法:局面优先、系统优先、提取关键特征。

  以下是马晓光演讲全文。

  最近这段时间对全国的考生和家长来说都是一个面临关键决策的时刻,高考志愿到底怎么填?我高考时报的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计算机系,考上了今天应该是个程序员,但是我选择了医学。学医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一学就是整整20年,今天你问我推荐什么专业,我会毫无疑问的告诉你学医。

  但是此医非彼医,你印象中的医生应该就是白衣天使,救死扶伤,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在医学的领域还有你看不到的战场,在那个战场上,有一群医学专家他们正在进行着的是一场更加波澜壮阔的斗争,但是他们面对的不是病重,而是流行病爆发的危机局面。你好,我叫马晓光,我就是这群医学专家中的一员,我们的职业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叫“流行病学家”。

  

  仅仅用了2年零10个月,在美国拿到了流行病学的博士学位,我24岁时已经开始在美国从事流行病学的博士后研究,30岁那年我拿到了博导副教授的教职,我为什么有这个资格分享这个主题,告诉你怎样成为一个能控制局面的人呢?因为流行病学家的工作就是专门控制复杂、危险、突发的、不可预测的局面的。

  心法一:局面优先

  首先打开一段十几年前我们共同的记忆,2003年一个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班主任打来的,语气很着急,马上收拾所有行李大巴车接你们回学校,当时已经晚上9点多了,我们正在实习,学校这么紧急让我们提前半年撤回去,看来我们猜测的事情成真了。半个月前医院出现了一些不明原因的发热病人,我们猜测这是一种恶性传染病,说到这里你可能猜出来什么传染病了,就是SARS——非典。当时美联社的报道,一场非典带来的损失相当于5次911,你知道非典全称是什么吗?非典性肺炎,你知道为什么用“非典型”三个字命名吗?因为我们在当时不知道病因是什么,是否知道它的病因根本不重要,因为在非典爆发时,稳住混乱局面才是最重要的,而这就是——局面优先。面对混乱状况,把原因放一边,先稳定局面优先。

   今天你发烧了,到医院肯定先到发热门诊,不管是什么病,有没有传染性,先把病人和健康人分开,稳住局面才行。就是因为非典,我国各大医院建起了发热门诊,一直延续到今天。十多年过去了,发热门诊让无数健康人免受感染,也是因为非典我国颁布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建立了一套完善的突发事件的防控体系。这套体系干嘛用的?控制局面的。不管什么突发事件,不要纠结原因,先稳住局面再说。

  心法二:系统优先

  局面稳住了,接下来怎样控制局面?先来说一个概念问题。去赌场玩,运气好一个人可以赢很多钱,赌场根本不在乎哪一个客人赢了钱,它只要保证整个赌场赔率是赚钱的就行了。

  流行病学家控制局面其实用的就是这个方法,我们不会把精力聚焦到某个病人身上,而是要保证整个人群的结果是最好的,而这就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二个心法——系统优先。

  面对混乱局面,不要关注个体,要关注整个系统,这个是系统优先。所以有人说,流行病学是一门很残酷的学科,因为在疾病爆发时,一个个病人接连倒下,每个人被痛苦情绪折磨着,但是这个时候流行病学家必须保持冷静,因为在我们眼中重要的是整个人群的安危。

  得到刘澜老师的《领导力三十讲》当中讲了这样一个例子,有一次万豪集团的CEO Marriott在巡视旗下的一家酒店时,发现顾客对服务员评分不高,这家酒店经理反映的原因是这些服务员态度不好是因为他们的工资太低了,可为什么没有给他们涨工资呢?因为涨工资要向上级申请,因为他觉得麻烦就没有提交。

  一般的管理者,往往只盯住个体,所以很有可能会这样处理问题,给态度不好的服务员扣工资、扣奖金,或者干脆开除。但是Marriott是一个卓越的领导者,他认为连涨工资都需要向上级申请,说明公司总部的权利太大,而公司员工工资太低说明公司的文化出现了问题,所以他作出的决策是,削弱总部的权利,把权利下放,改变万豪公司文化,服务至上。这样就解决了整个公司旗下所有酒店的问题,这就是不关注个体,关注系统的力量。

  心法三:提取关键特征

  局面稳住了,也关注了系统,这样就能控制局面了吗?这还不够。让我们把目光看向150多年前的伦敦,这张是1854年伦敦的地图,8月31日伦敦市中心出现了霍乱病人,霍乱是一种恶性肠道传染病,是我国两种甲级传染病之一,甲级就是传染病的最高级,另外一个是鼠疫。接下来三天在市中心Broad大街附近,死亡了127人,接下来一周Broad大街死亡人数上升到500个人,图中白色小方块标记的是这些死亡病例的地址,小方块越多表示这个地点的死亡人数越多,这张图是英国的内科学大夫约翰·斯诺画的。

  那个年代大家不知道霍乱是什么病,当时人们认为这是一种通过空气传播的疾病,他们把传播疾病的空气叫恶气,他把病例标注在地图上,他发现这些病例都围绕在Broad大街上的一口水井,通过进一步调查,他发现这些病人都喝过这个水井里的水,最终确定霍乱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通过水源传播的。

  其实斯诺医生做得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把病例标注在地图上,分析他们的种种特征,确定了霍乱是通过水源传播的。可是你要知道那是1854年,没有GPS定位,没有地理信息热力图,甚至连汽车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但是经典就是这样的简单易用,历久弥心。斯诺医生的方法直到今天仍然是流行病学调查的经典方法,这个方法叫做“三间分布”。三间是指时间、空间、人间。人间简单来说就是人与人之间。

  流行病学家用这个方法干嘛?为了从系统中找到关键特征因素,而这就是第三个心法——提取关键特征。他建议市政府做了一件事,把水井把手拆掉,这样老百姓就不能从这个水井里喝水了,这样一个简单小事控制了霍乱,也控制了整个局面,这就是关键特征为例。

  心法说完了,具体怎么用?接下来讲一个埋藏在中国人记忆深处的故事,1910年我国东北爆发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瘟疫。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中国,还是一个有皇帝的年代,别说缺医少药,老百姓吃饱穿暖都是问题,这时候爆发这样的局面怎么办?

  这时候一个人站出来,他控制住了整个局面,这是谁?就是伍连德,他是中国流行病学的祖师爷,他是怎样控制局面的?就是刚刚三条心法。伍连德到达前,东北是什么景象呢?我们不防看看他到达哈尔滨那天看到的场面,那天正是西方圣诞节前夜,就在西方人欢庆圣诞时,中国的北方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在哈尔滨冰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因为瘟疫死亡的尸体,到处都是痛哭嚎啕送葬的队伍。根据当时统计,黑龙江吉林已经死亡将近4万人,接近东北总人口的2%,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快速增长。

  伍连德到达后,为了稳住局面,1911年1月31日正是农历大年初一,在原本应该合家团圆的日子,伍连德组织了第一次大规模瘟疫死者的尸体焚烧,两千多例尸体烧了三天三夜,大火烧灭了瘟疫,也烧毁了当时愚昧的思想。伍连德没有把焦点聚焦到某一个病人身上,而是把整个疫区,整个人群看做一个系统,他把疫区分成相互隔离的4个小区,每个小区由一名医生负责排查,他把人分为三类,病人送到专门医院进行救治,疑似病人用火车车箱隔离开,剩下没有感染的保持监测。

  在东北瘟疫的早期,确定了这场瘟疫是鼠疫流行,当时都许多专家都建议大力灭鼠,消灭传染,但是伍连德觉得当时是冬天,冬天大量老鼠出来活动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传播速度不可能这么快,他坚信另有传播渠道。通过进一步调查,他发现这次鼠疫的关键特征是,可以通过呼吸和空气飞沫在人与人之间传递,于是伍连德在全世界范围内第一次提出了“肺鼠疫”的概念,接下来他做了什么?他设计发明了我国第一支口罩,在控制东北瘟疫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说到这里你会觉得流行病学家很伟大,做得事情很有意义,但是我觉得流行病学家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职业,当疾病大规模爆发时,每个人都在忙着输血、输液、抢救病人,但是流行病学家像一个侦探一样,根据有限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关键特征,所以流行病学家就是医学界的侦探。

  另外,一名合格的流行病学家医生总有一个机会向领袖一样在行动,当危机来临时,你就是一座城市的君王,你就有权指挥千军万马,这种巅峰体验可不是谁都有机会体会的。虽然你可能没有机会成为一名流行病学家,但是你可以成为一个像流行病学家一样能控制局面的人。

  今天我已经把这三条心法都教给你们了。有了这些心法,相信碰到接下来的局面你就会如何处理了。比如,有一天你回到家发现老婆在沙发上生气,这个时候怎么办?记住别急,局面优先,二话不说抱住她就问,宝贝谁惹你生气了,这个时候老婆可能会说,这都几点了怎么才回家,这时候千万要冷静,记住系统优先,不要以为她生气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赶紧把最近所有事找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关键特征,没准最后找到的关键是,你忘了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记住,不要以为你站在个体的身边,你随时都战斗在系统的战场。我是马晓光,一名流行病学家,祝你成为一个能控制局面的人,谢谢!